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今年是《黑客帝国》问世二十周年，华纳发布了纪念短视频：
这部诞生在世纪之交的科幻经典，早已成为人类科幻历史上绕不过去的一座里程碑。 其深邃广阔的人类寓言，和赛博末世的庞大史观，每看一次都会有新的收获。
有多厉害呢，甚至有人将它跟《星战》相提并论：「《星球大战》统战了千禧年前30年的宏大史诗，那么《Matrix》则引领了千禧年后30年。」 而且20年过去了，现今还无人超越。 《黑客帝国》正片三部曲之外，16年前还衍生了一部番外篇：《黑客帝国动画版》（Animatrix），它是基于《黑客帝国》的世界观加以创造、阐释，同样也很精彩。 前阵短片合集《爱，死亡和机器人》刷爆了整个网络，让大家惊艳无比。但其实《黑客帝国动画版》在早就走在前面，我朋友圈里甚至有人说： 「如果《爱死机》有9.4分，那么Animatrix大概应该是11分的样子。」
《黑客帝国动画版》的哲学命题、宗教思辨，绝不亚于其原生电影。 它还加入日本怪力乱神之迷华，越过商业的结界，多了些邪典的味道。 《黑客帝国动画版》同样是多位动画大拿创作的短片合集，每一个单独拿出来都是动画界响当当的大牛： 川尻善昭（《妖兽都市》《吸血鬼猎人D》）、前田真宏（《青之六号》）、森本晃司（参与《回忆三部曲》）、 渡边信一郎（《星际牛仔》）……
虽然16年前的技术不及现在，但凭创造力，画风依然秒杀现世大部分作品，灵魂深度更是超越《爱死机》这类小品。 它是「黑客帝国三部曲」恢弘世界的一个极其重要的补充，再看多少次，依然会体验mindfuck级别的震撼。
介绍之前，有必要简明扼要地重述一下《黑客帝国》那个伟大的世界观： 人类看似幸福美满地代代相传，实际上生活在一个由机器人模拟出来的虚幻世界——矩阵（Matrix）。
还记得尼奥（基努·里维斯）从书架中抽出一本《拟像与仿真》的书，再从书中掏得一把手枪吗？ 《拟像与仿真》正是哲学大师让·鲍德里亚的大作，歌词大意就是：现实已经被看似现实的仿造品替代了，是当下高度商业化媒体化消费至死的寓言。
▲Jean Baudrillard 也是沃卓斯基兄弟 兄妹 姐妹构建「黑客系列」的起点：现实已经被Matrix仿造替换。 选择蓝色药丸留在此地，选择红色药丸去往现实地——锡安（Zion，圣经避难地）。 这也是经典的「缸中之脑」哲学。设计Matirx因为机器国度需要能源供给，于是选择了人类生物能，这需要大量源源不断的人体，这造成了人类巨大的苦痛。
Matrix之父叫做设计师（the Architect），但他设计的完美世界人类大批量死亡，因为人类不完美。 于是有了Matrix之母——先知（the Oracle），负责感知情绪，也有了不完美的Matrix。
不完美意味着有BUG，于是才会派出特工处理漏洞，进化到后来，特工演变成病毒态，也就是Agent Smith.
先知寓言每一代便有一位救世主（the One）诞生，便是主角尼奥，他带领着一众不甘于苟活的人逃往Zion，开启人类对抗机器的大战。
▲子弹时间 这便是人类革命（Revolution）。但三部电影下来才发现，人类的每次惨痛的革命，其实只不过是机器世界的一次更新（reload）。 尼奥之前已有五个救世主了，Matrix正要更新第六代…
Zion也并非真实之地，只不过是机器为人类创造的缓冲区，假拟的真实，一个安慰剂。 这也是「缸中之脑」的双重诡计，逃出缸外的你，依旧受刺激怀疑是否飘在另一个更大的缸里。你觉得你大概率是！ 时至今日，仍然有几万名中国网友孜孜不倦地讨论着「Zion到底是真是假」。
如此天旋地转的超级宇宙观，完全非人类中心论，还拥有与世界观相匹的机器美学——泛绿的代码雨、生物机械相互渗透的工业臂、神秘东方美学打斗…
沃卓斯基兄弟（当年还是兄弟）莫不是神？ 其实罗马不是一天建成的，矩阵与锡安也是一样。 1999年第一部问世，Matrix世界观并未搭建完善，真正的故事，还远没有开始。 直到《重装上阵》，人物开启大段大段哲学史对白，庞大宇宙才终于显露冰山一角。
而这之间，使得世界观开始成型，正起始于沃卓斯基兄弟的一趟日本之旅。 他们鼓动去一群日本人一起完成了《黑客帝国动画版》。 兄弟俩对动画大师押井守的《攻壳机动队》的致敬与借鉴早已是好莱坞的著名公案。毫不意外，为宣传《黑客帝国》第一部，兄弟俩去到日本，这个动画国度朝圣。（下图为被玩了多次的「素子跳」）
▲Ghost in the Shell
▲Matrix
▲Animatrix 他们一拍即合，与日本业内大手攒了一个局，用黑客帝国的世界观分别拍了9段短片，作为对黑客帝国世界观的补完。 其中，作为电影剧情过渡的第一段《终极战役》在电影《捕梦网》中插播，作为电影第二部上映前的预热，另外四部短片在黑客帝国电影官网上陆陆续续放出。
全部动画在DVD发行后作为粉丝福利加入其中，作为官方衍生作品。 当年看过黑客帝国的人确实不少，但互联网刚刚开始普及，资源分享远不如今天来得便捷。动画版的知名度远不如正传三部曲来得高。 但要是比拼质量，动画版与正传可谓是不相上下。
动画的第一部短片《终极战役》由沃卓斯基亲自操刀，采用当时还算前沿的CG动画。动画建模和渲染上极为精致，在十六年前，足以惊叹。 短片剧情中规中矩，更像是《黑客帝国》第一部与第二部的过渡片。 讲述了一艘不知名的人类飞船，偶然间发现了集结起来的机器人大军，为了将这个消息送到Zion而全员牺牲的故事。
《终极战役》完美展现了「黑客系列」一脉相承的美学风格：短片甫一开场，一男一女在墨菲斯训练尼奥时的模拟道场，蒙眼对战。 打斗剑拔弩张，双方身上的衣服被刀剑逐条划开，对打的激烈与sex tension并行。颇具港片风味的武术动作，还蒙上一层充满情欲的轻纱。
就这么几分钟，男女船员之间的情愫被凌厉尽致地宣泄开来，却又未置一词。 随后遭遇危机，生死离别之际，两人仅仅互道了一句「刚刚在战斗时，我偷看你了」，让这段末世爱情，渲染得极为凄婉。
所谓的鬼才导演，大概就是能在命题文章里写出满分作文的神人吧。 第二部和第三部短片是《第二次文艺复兴》的上下集。它创造性地完成了「黑客系列」的前史，类似机器版「创世纪」。
故事假借Zion数据库历史资料之口展开： 人类以自己的模样创造了机器人，并视其为奴隶。 直到有一天，一个名为B166er的机器人为了自己不死，反抗主人杀死了人类。 以它的审判为契机，人类开始了对机器人的大规模迫害，机器人被迫逃亡迦南（Canaan，在中东，《旧约》里的乐土）创建了一个名为「0-1」的国家。
而后，人类社会的经济发展远远落后于机器人，引发了人类与机器人之间的战争。 人类军队节节败退，为了绝地反击，人类选择毁灭天空，阻断机器人获得太阳能。 才有了机器人利用人体生物电获得能源，赢得战争，创造Matrix，圈养剩下的人类为发电场，开启正传故事。
对圣经稍有耳闻的朋友肯定能从中识别《出埃及记》的味道，尤其是机器人国家偏偏赶巧选在了迦南，上帝许诺亚伯拉罕的「流淌着奶与蜜之乡」，意图昭然若揭。 这段历史来源Zion历史数据库，AI的形象是印度女神，又似乎在暗示这段历史的真实性值得怀疑。 假若如电影所说，Zion是谎言，是为了Matrix的更新换代，已经被毁过多次的Zion，又哪来的历史数据库可言呢？
《黑客帝国》设定中的知名BUG：人体产生的生物电极其微弱，是无法供应机器人使用的。 那么也许这个BUG藏着机器人真正的目的？ 机器人们保留人类，可能不仅是供能这么简单，实际上是作为学习的样本，好帮助自己研究自己造物主的情感，从而成为真正的生命。 不然为何机器人俘获人类之后，要不停用电流刺激神经，触发人类喜怒哀乐的情绪呢？
第四部短片《少年故事》，讲述了一名少年在黑客们的帮助下从Matrix中脱逃的故事。 他被大批特工包围后，从楼顶跳下，醒来时却看到了尼奥和崔尼蒂，欢迎他进入真实的世界。
有意思的是，这是电影版的男女主角在这部动画片中唯一一次同台登场，配音者也正是演员本人。
至于那位幸运少年，在《矩阵革命》的锡安之战中也有登场，负责推着小推车给机甲运送弹药。 这也算是沃卓斯基藏的一大彩蛋。 以《少年故事》作为分界线，动画被分成了旗帜鲜明的两部分，之前主要由沃卓斯基撰写剧本，与电影部分关联性很强。 之后的几部短片，则是日本动画人尽情挥洒才华的番外篇了。
兄弟俩找来的制作人都是江湖上成名已久的大牛，每个人的风格强烈到，光看短片成色就能猜到导演大名的地步。 比如《虚拟程序》这部挂着黑客帝国羊头，其实卖着格斗系日漫狗肉的短片。
内容极为简单，是两人在虚拟竞技场中进行战斗，但其场面和装扮，分明是标准的日本战国时代行头。 鲜明的色调、凌厉的分镜、极富打击感的画面，这当然是川尻善昭的标准风格。
他代表作《妖兽都市》、《兽兵卫忍风贴》走的也是这一路的冷硬派路线，酷到没朋友。 而《侦探的故事》，用老式的黑白影像风格，讲述了一个极富爵士韵味的侦探故事。 主人公受人之托，寻找黑客崔尼蒂，陷入了黑客与特工们之间的战斗。当崔尼蒂要离开Matrix，侦探却退缩了，独自死在特工的枪下。
这段短片几乎像素级地戏仿了五十年代的好莱坞黑色电影（film noir），埋入大量的经典桥段，看得黑影迷梦回上世纪。 几乎无法想象这片，居然出自一位日本导演之手。 爵士、致敬电影、老派硬汉，对这几个元素爱到骨子里，怕也就只是渡边信一郎一家了。
他最为人称道的作品《太空牛仔》，几乎每集都在致敬不同的电影，凭借自己对音乐的绝佳品味，为粉丝留下了一部经典动画，并附带一张足以传世的原声大碟。 这些与赛博朋克几乎背道而驰，也让《黑客帝国》的世界开出花来。 当然这位导演还有一个私癖，他对一男一女加一只小动物有莫名的执念，当侦探养的那只大肥猫屡屡出镜时，导演的身份也就丝毫没了悬念。
还有森本晃司制作的《超越极限》，女孩为了找猫，跟着一批熊孩子在Matrix世界出现的BUG中游玩的轻松小品。
我最喜欢的故事，是同样由川尻善昭导演的《世界纪录》。 百米短跑赛道上，黑人运动员丹想要突破机器为人类设定的极限。
没有黑客和蓝色药丸的帮助，孤勇的他，凭借着自己的肉身突破Matrix，在短暂的一瞬间看到了世界的真相。 这部短片的画风极其炸裂，每一帧几乎都饱含着满满的荷尔蒙，与热血的剧情完美搭配。让我想起《悟空传》中那只追求自由的妖猴。
而这位运动员，更让我产生「生而为人」的自豪和震撼。 「黑客系列」晦暗到无以复加，眼前的世界、当下的生活都是虚妄。
以极其高昂的代价求得自由，你会发现这份自由远远不及机器编制的谎言中来得幸福。 而突破一层幻境、侥幸活到最后的人，又会发现这份来之不易的自由，又是另一场大梦。 「黑客系列」里，也不乏成功醒来，却贪图梦境的人，与Agent Smith做交易，背叛人类。 但换做是你，你会怎么选？
柏拉图的「洞穴理论」说，一群困在洞穴中囚犯，目光所及只有洞口的一堆火投射下来的影子。 他们一直把影子当作真实的世界，直到有人爬出洞穴，才发觉影子只是幻影。 但那个人的眼睛同时也被烈日灼伤，看到了真实的世界之后，还是满怀着痛苦回到洞穴。 是沉迷于假象的轻松，还是背负起真相背后的沉重？ 对于这一经典的哲学诘问，《世界纪录》的运动员给了一个极其昂扬的回答： 自由！
即使要付出终生被机器所监视、永远也不能重返赛道的代价，也要追寻哪怕残酷的真相。 因为作为囚徒，只有在选择的瞬间，才能在枷锁下获得生而为人的尊严。 也许只有选择的那一刻，人类才获得了真正的自由。
当然，这些解读仅仅是我的一家之言。 对于艺术而言，「黑客系列」所具有的朦胧性，可以带来无限解读的方向和空间。 《黑客帝国》的魅力，正是在于它为观众们留下的众多没有答案的问题。
作者 ? BarryShhh 编辑 ? 斯特辣不耐渴 本文首发于奇遇电影：cinematik 欢迎关注奇遇电影，解锁更多影视干货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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